赤溪史略
林金水

　　赤溪的客家人，从清康熙七年（1668年），迁入新宁县（今台山市），己有346年历程。赤溪的历史虽然不长，但它是一部沉重的历史。经历的两次大灾难，几乎使赤溪灭绝。为了使年轻人了觧赤溪、珍惜赤溪、建设好赤溪，根据史料，特撰此文，与乡亲们交流。

　　一一本文题记

　　赤溪三面环海，一面靠陆，形成半岛地势，称为赤溪半岛。岛上被一座庞大山体—曹峰山（亦称南峰山）占据，终年郁郁葱葱，流水淙淙。山体的东西两面形成平原—赤溪平原、田头平原。境内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河溪纵横，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一块富庶的鱼米之乡。
　　赤溪明朝前期属新会县。明朝弘治十年（1498年），明孝宗批准巡抚两广左都御史邓廷瓒关于设立新宁县（今台山市）的题本，决定划出新会县西部的得行、文章、平康、矬峒、海晏、泷水、潮居等七都为新宁县行政区域。现赤溪即系原新会县的潮居都所辖的赤溪、磅礴、曹冲、铜鼓、四堡和矬峒都的田头堡。新宁县成立后，赤溪归属新宁县管辖。
　　清朝康熙元年（1662），清政府因恐怕沿海地区人民援助郑成功的反清复明势力，发布“迁海令”，勒令滨海50里内的居民内迁。内迁给沿海人民带来惨痛灾难。内迁的民众流离失所，内地居民也因强行摊派人力、财力去修筑墩台，挖壕海而不堪重负，以致“盗贼蜂起”，民不聊生；税赋、人口急剧减少。康熙七年（1668年），清廷被迫取消“迁海令”。
　　为恢复沿海地域生机，清政府号召内地居民到沿海开垦实行“迁海令”时丢荒了的土地。生活在贫困山区的客家人响应政府“展复”沿海的号召，从梅州、潮州、惠州、韶州等地，迁来新宁、开平、恩平、鹤山、阳江、肇庆等沿海地区垦荒。到了咸丰初年，单居住在新宁县一县的客家人就达30万之众。主要住在深井、那扶、四九、冲蒌、赤溪和大隆洞等地。
　　赤溪的历史虽然时间不长，只有三百来年，但赤溪史是一部沉重的历史。三百年间，经历了迁徙、定居、蒙冤、痛苦、感恩、腾飞等历程。它曾经新会县管辖，新宁县成立归属新宁县。“土客械斗”后，从新宁县划出，设立赤溪厅，属广州府。民国元年（1912年）赤溪改厅为县建置，成为赤溪县。新中国成立后，1953年4月30日，又并入台山县，成了台山县的第十九区。如今赤溪属台山市的一个镇，人口三万多。镇政府设在田头圩。
根据赤溪所走过的历程，作如下简述，与乡亲们交流。

迁徙

　　赤溪居民是客家人，客家人被称为“中国的吉普赛人”，思想活跃，不守旧，好迁徙，客家的历史，就是一部迁徙史。客家人原是北方居民，生活在中州（今河南省），是黄光间遗族。在汉晋年间，因中原动荡，五胡乱华，渡江南下。迁江苏、浙江、福建、江西诸省，至五代南汉时，又因避乱，逐由福建的汀州，江西的赣州转迁南下，分居广东的梅州、惠州、潮州、韶州等地。根据最新研究成果显示，客家人最早南迁的是在秦朝。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前221年），派遣屠睢率领五十万大军，分五路向岭南进兵，统一了岭南广大地区，设置了南海郡。赵佗是秦军南征的将领之一，他首任龙川县令，据说如今的龙川客家人就是昔日赵佗南征军人的后裔。
　　赤溪客家人来自广东的梅州、惠州、潮州、韶州等地。清康熙七年（1668年），响应政府号召迁来赤溪垦荒。赤溪原是一块贫瘠荒凉的土地，变成了今日的鱼米之乡，是历代客家人刻苦耐劳，不畏艰苦，团结拼搏开垦出来的。自康熙七年到咸丰五年的将近二百年间，客家人在赤溪土地上繁衍生息，安居乐业，无奈到了咸丰初年，受广东南部“土客械斗”的波及，卷入了战争漩涡，使赤溪客人蒙受冤屈，酿成灾难，被迫迁徙外地。
上世纪30年代，赤溪又发生了一场大灾难，姓氏斗争达20年之久，内斗置赤溪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整日人心惶惶，有家不能住，有田不能耕，人们纷纷逃离家园，迁徙外地。
　　新中国成立后，实行集体化，人员流动很少。改革开放后，经济大发展，人民生活得到改善，国门打开了，又有不少赤溪人移居海外，尤于美国、加拿大、秘鲁、巴拿马、委内瑞拉国为最。

定居

　　赤溪客民响应清政府的“展复”沿海的号召，到赤溪垦荒，落户于曹冲、上径、横龙、磅礴、铜鼓、腰古、黄竹坑、深湾、狮山、罗卜坑、大小马、黄水坑等偏僻山地，以曹冲居住的人为多，因此，过去的赤溪客家人又称为曹冲人，这是最早在赤溪落脚的客家先民。他们自康熙七年迁入赤溪，到“土客械斗”的咸丰五年，在赤溪生活了将近两百年时间，称为“老客家”。“土客械斗”期间，大批外地客家人逃来赤溪避难，计有3万多人，他们被称为“新客家”，主要分居于赤溪、田头平原。械斗平息，赤溪建立厅建置后，社会相对稳定，又有不少外地的客家人陆续迁来赤溪居住，直至新中国成立前夕。他们多来自鹤山、增城等地，被称为“新新客家”。赤溪客民由上述三部分人员构成，他们就是现今赤溪人的先民。
　　赤溪历史，从时间计，有三个相对稳定期，两个灾难期。稳定期：一是康熙七年（1668年）至咸丰五年（1855年），时间187年；二是同治六年（1867年）至1930年，时间62年；三是新中国成立后的1950年至今，时间64年。灾难期：一是咸丰五年（1855年）至同治六年（1867年），时间12年；二是1930年至1949年，时间20年。灾难期与稳定期相比时间虽然不长，但两次灾难给赤溪人民带来几乎灭绝的损失。
　　在和平时代，赤溪客民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他们传承客家文化，弘扬客家精神，“刻苦耐劳，坚毅刚强；开拓创业，团结奋进；俭朴正直，崇尚忠义；敬重祖先，提倡孝道；睦邻好客，爱国爱乡”。赤溪客民是客家大家庭中的一员，虽然隅居一小地方，但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客家人，因而使客家文化、客家精神能代代相传。坚持讲客家话；唱客家山歌；邻里有难，相互帮扶，共度难关；并保留许多古老的客家习俗，如过新年贴对联、蒸大笼糍、打米饼、炒花生、做发糍。年初一食斋。农历八月至重阳，行山祭祖。行二度葬等。
　　赤溪居民传承先民刻苦耐劳，坚毅刚强，开拓创业，团结奋进的客家精神。他们无论在本土还是在外地谋生，都积极进取。或从政、从军、从文、从商，大都有所成就。历史上有为保一方土地免遭土人灭绝，冒死上书蒋巡抚的杨梓剑、吴福堂；有赶走贪官污吏的有识之士马华、刘彤；近代有著名华侨领袖叶观盛 、邬师源；当今还出了不少知名军政官员、商人、学者和热心公益，支援家乡建设的华侨、港、澳、台同胞。如吴炳昌、何仲儒、彭丙炎、陈宇星、李芸生、古国器、袁旭、蓝棠、杨善深、吴松添、彭奕传、曾瑞棠、陈更、周有福、朱敬猷、李俊彪等。这些从不同阶层，不同行业涌现出来的精英代表，为国家、家乡的建设作出了贡献，为赤溪人民增添了光彩。

蒙冤

　　广东南部客民自清康熙七年（1668年），响应朝廷号召到沿海地区辟荒到咸丰初年的近两百年的时间，因客家方言与土人有别，深受土人歧视，尤其是迁入新宁县的客民。县署不准他们迁入户口，也不给他们的婴儿登记户口，使其世世代代都无新宁县户籍的“外来人员”。因而，县儒学（学宫）不准客家人的童生入学，也不准他们参加科举考试，引起客家人的不满。加之客家人生性坚毅，不苟随人，彼此难于融化。尽管如此，“偶然与土民有些猜嫌，一经调解，立可冰释，相安无事。”然而，在咸丰年间，受邻近“土客械斗”的影响，加上新宁县地主阶级统治者的挑衅，诬客家人为“逆民”，视客民为“客祸”。引发了新宁的土客斗争。后又受太平天国运动的同声诛连，被诬为“洪兵余孽”“各属撤回散勇”，而遭劫、遭逐、遭打、遭剿，把新宁县的客家人推入血海深渊。所以，赤溪客人首领扬椊剑向前来围剿的蒋益澧巡抚呈上第一篇呈文的开头，便写上一个大大的“冤”字。呈文历数客家人被杀被逐，申诉“土则万告千控，客则莫获一诉”的不平。请求朝廷为客民洗去不白之冤，“无微不烛，仁心御下，德政馁民”。

痛苦

　　赤溪客家人自清康熙七年起迁入赤溪至新中国成立前夕，只有两百多年时间，经历了两场大灾祸。第一场大灾祸发生在清咸丰年间的“土客械斗”，客家人被诬为“逆民”“洪兵余孽”，遭劫、遭逐、遭打、遭剿，客人遭殃，社会衰退，土地丧失，流离失所，人口锐减。资料记载，“土客械斗”前，新宁县客家人居住在深井、挪扶、大隆洞、四九、五十、冲蒌、赤溪等地，有几百条村庄，人口达30多万。械斗后，只剩下赤溪一块弹丸之地，人口只有3万多，丧失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土地和人口。
上世纪30年代起，赤溪又发生了一场大灾祸。赤溪新潮派黄汉源上台执政，对政敌实行极端政策，从杀害赤溪田头的守旧派头目开始，到姓斗内讧长达20年之久。内讧对赤溪的实际伤害不亚于“土客械斗”，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整日人心惶惶，有家不能住，有田不能耕，极端痛苦，被迫上山当“山麓”。据老一辈人说，赤溪内斗，人口锐减，八不存其六。1916年，赤溪县有8万余人，而到了解放初，只剩下了1.6万人，30年间减少了6万人。除饥荒、瘟疫死亡外，大部分人逃往外地谋生，尤其逃亡南洋的人数最多，据说马来西亚的雪兰莪就有好几万赤溪人，人们称它为“小赤溪”。

感恩

　　为赤溪客民解除痛苦的大恩人，一是蒋益澧巡抚，一是中国共产党。
　　同治六年，新上任的年轻气盛的蒋巡抚，听信诬言，带兵来剿赤溪，在连遭败仗后，他深入阵前视察，只见田头堡内，暂时甫休，农薄田畴，妇任樵采、耕薪守御，咸有秩序，还隐隐听到堡内儿童有读书声。随即询问身旁督粮道梅启照，梅如实进言，“耕田不做贼，做贼不耕田”。蒋巡抚虽然年轻，但他是一名儒将，既懂军事，又具有较丰富的社会知识，在战地了解真实情况后，对赤溪客民下了如下结论：客众非匪亦非逆，是失所之民，守死以图自卫者。”结论与真实相符，改变了他原来的初衷，即改剿为和、为抚，从而改变了赤溪灭绝的命运。他在批示《剀切劝谕》中说：“本部院莅粤以来，即深知其委曲。因念士客皆吾赤子”，劝谕双方联和。在“士客械斗”中，值得赞扬的还有客属领袖杨梓剑、吴福堂，他们英勇不屈，领导客民死守家园，又冒死晋谒蒋巡抚，为客民申冤，洗除冤屈，最终保留下赤溪客民赖以生存的这块土地。
　　上世纪50年代前，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中国，暗无天日，民不聊生，加之地方黑势力猖狂，赤溪陷入内讧姓斗漩涡，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推翻国民党蒋介石的反动统治，铲除地方恶势力，人民得到解放。“天大地大不如共产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的恩情深。”

腾飞

　　自蒋巡抚平息士客争斗的一百多年时间里，双方遵守约定，再无争斗的事件发生，人民相安无事。沉重的历史教训警示人们：互斗两皆伤，和谐两兴旺。
上世纪二十年代末，蒋介石背叛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国策，与共产党为敌，到处捕杀为人民谋利益的共产党员，制造内乱，把人民推入火海。为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新宁、赤溪两县进步青年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在打日本、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中，共同作战，建立了深厚友谊，为两县解放作出重要贡献。新中国成立后，实行民族大团结，1953年，赤溪取消了县建置，重新回到了台山（新宁县）县的怀抱，双方人民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台山县而努力工作。
　　赤溪山清水秀，自然、人文资源十分丰富。有美丽的自然风光，如赤溪的新旧八景和金沙滩、银沙滩、黑沙滩、古舟岛、大衾岛、白海豚自然保护区等。人文名胜有：新石器时代晚期的古村落遗址、一品墓、宋将刘师勇墓等。赤溪自同治六年建立厅建置后，相对独立，少与外界联系，保留着独特的客家文化，这些丰富的自然、人文资源是发展旅游业、促进赤溪腾飞的重要因素。
　　赤溪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改变了一穷二白的面貌。改革开放以后，这里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偏僻荒凉的穷山区，一跃成为台山市的投资热土。岛内公路纵横，海运便利，是台山市的大能源基地，这里先后建成了亚洲第一大火力发电厂——国华台电、深水港码头。现又建腰古核电厂，相信不久时日，赤溪将成为台山乃至江门地区最富裕的乡镇之一。
　　赤溪客家人秉承先辈爱国爱乡的优良传统，无论是生活在本土，还是在外谋生，都不忘建设自己美好的家乡，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支援家乡建设。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居住在广州市的赤溪人就成立了“振兴赤溪联谊会”，为家乡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出谋划策。本世纪初，居住在世界各地的赤溪人纷纷成立了同乡联谊会和世界赤溪客属总会。先后在马来西亚、赤溪、香港、巴拿马、江门、台城、广州召开了七次世界赤溪客属恳亲大会。每一次恳亲大会的召开，都促成了多项公益项目在家乡的落成，极大地加速家乡各项事业的发展腾飞。

参考书目：赤溪县志（1920年版）
赤溪客家史话（朱达明著）
台山与赤溪分合始末（蔡锋著）
‧作者简介：林金水，赤溪田头狮岗村人。15岁出外求学、谋生。 后调回江门市工作至退休。现系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江门市（五邑）炎黄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